何日归家洗客袍
早上起来,心里突然莫名生出来一句“何日归家洗客袍”。想不出这句竹山词冒出来的由头。中国人历来是喜欢大结局的,一旦结局有些许支离,人们心里边承受不住,心心念念,不能放下。现实总是有缺憾的,人这个复杂的动物处于这个复杂的社会,当然不可能完满,便找出种种理由算作安慰自己吧!明月曾照万古人,中国人在明月里找到自己的归宿。可知安顿了多少个孤寂的心灵。
【壹】
恨君不似江楼月,南北东西,南北东西,只有相随无别离。
恨君却似江楼月,暂满还亏,暂满还亏,待得团圆是几时?
溶溶月,淡淡风。远处传来的素箫天音,被心剪破落的再难拾起,化作满地的流光,映出的是疲累不堪的倦容。安土重迁是每个中国人的性格,五千年来的文化流传造就了从古至今的断肠。墨色天穹,本应是团圆的节日却裹着比以往更强烈的悲苦,似烈酒冲喉而入,一腔愁怨生生的沸腾起来。小时候看《还珠》歆羡箫剑的潇洒,至今还能记得他吟的那诗:一箫一剑走江湖,千古情愁酒一壶。两脚踏翻尘世路,以天为盖地为庐。侠者,刚毅。但侠者一定有情,甚至他们的情感可能会更加激烈,只不过他们把它藏在了那颗多年历经铁血的心里了。侠者如斯,文人甚矣!
佛家有一至善境界:花未全开,月未全圆。人生最可怕的不是一段漫长而可能饱尝艰辛的征途,而是一次次无尽的循环。暂满还亏,暂满还亏!待得团圆是几时?
“青山一道同风雨,明月何曾是两乡。”也许能给她的心带来些许安慰……
【贰】
春江潮水连海平,海上明月共潮生。滟滟随波千万里,何处春江无月明。江流宛转绕芳甸,月照花林皆似霰。空里流霜不觉飞,汀上白沙看不见。江天一色无纤尘,皎皎空中孤月轮。江畔何人初见月,江月何年初照人。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只相似。不知江月待何人,但见长江送流水。
这世界上总是要有细腻浪漫的男人,一举手一投足,带着与生俱来的风流。我想,他真的懂月,“江畔何人初见月,江月何年初照人”这来自远古的呼唤与追问,却不曾带有时间的痕迹,严丝合缝浸入我心,时空就在这一刻消失了。也许,就在这一刻在某一个未知的世界里,一人寂寥独行的人也凝视着这天上月,忘却自己,忘却时空……
明月依旧当空。古往今来,明月的温柔皎洁,抚慰了多少凄寥的心,点亮了多少迷惘的心。张若虚笔下的月,一如达摩的大智颂祷启人悟法,又似午夜一束追光把人照得通透。
春江花月夜,禅言偈语图。
【叁】
花间一壶酒,独酌无相亲。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。月既不解饮,影徒随我身。暂伴月将影,行乐须及春。我歌月徘徊,我舞影零乱。醒时同交欢,醉后各分散。永结无情游,相邀邈云汉。
在他的面前,没有人有资格来说月。月是他真正的情人,有人说太白死于水,我想分明是他追月去了。“嫦娥应悔偷灵药,碧海青天夜夜心。”说太白醉酒?太无知了,那万斛的清酒只不过是助他饮下万古的愁绪罢了。酒后的太白比不饮时清醒得多,甚至比世间那些自命不凡人看透得多。这样一个满身仙气的人,寻月是他最妙的人生归宿。这让我想起了庄子临终前的那句话:以天地为棺椁,以日月为连璧,星辰为珠玑,万物为送賷。一场豪奢的葬礼,要用宇宙来丈量!庄周是仙,太白是仙,仙人愿逐明月去,“梦”里何必说太白。
“何日归家洗客袍,银字笙调,心字香烧。流光容易把人抛。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”此诗、此月、此心,穿越千年,历久弥新!
人生百年,倏尔千载。我们的步伐越走越急,却从未跑出过时间。向前走不过萧瑟春风今又是。
风又飘飘,雨又潇潇。